這個三月

三月份連同今天，只剩下三天了就要說再見了。不過今年三月，過得很熱鬧。


人怎會開始慶祝自己生日的呢？記得小學時，開始知道生日是小三，有一天媽媽看著日曆上的日子突然對我說，「啊，今天是你生日呢！我都忘記了。」知道後，吵著要吃蛋糕，生日要吃蛋糕，但媽媽說九歲生日不能慶祝，要低調，所以那年突然得知的生日，也就傻傻的晃過了一天。從此我記得了生日日期，也開始了斷斷續續的慶祝活動。我想那天的成長禮，應該就是被告知老一輩的習俗，年歲遇到九是不好的，要小心厄運。


所以，當我終於順利的來到小四、小五和後來的小六，也就開啟動了生日要切蛋糕的詭異儀式。現在回想起，是哪種心態下作祟的呢？何以突然一次的生日宴，從此就養成了嬌縱的劃蛋習慣？（蛋糕一定要是圓的，不然沒有過生日的感覺）姊姊哥哥還總會記得我的生日，總也會買蛋糕幫我唱歌，那時的他們不過也就是長我幾歲的小鬼頭，為何會這樣寵我，還會送上禮物。現在想著，還是不解。不知道當時的我們是怎樣的相處模式，是怎樣的手足情誼，當我看著現在家裡的兩個搗蛋鬼時，我有時會納悶的想，我和我的姊姊哥哥們，我們是怎樣長大的呢？我們怎樣變成現在一路上不離不棄的家人的呢？


有些婉轉的細微記憶，是真的有些模糊了。那些沒有記載下來的心情故事，都已經醞釀揮發成陳醋老酒了，不再是可以一一細看、絲絲抽離的最初釀物了。生日，真的一日一日走來的故事，是你和我和她與他建構的生命樂章。「慶祝」這回事，是因為感謝生命中有彼此的扶持吧！


這是當我拉開了距離看那些聚餐或生日歌旋律後的感謝。有時在鼓掌和吹蠟燭的亮光中會迷失自己，覺得吹熄蠟燭和許心願之間，好像就是生活的既定軌跡，不知道在這麼多次的合掌許願下，我總是期望的世界和平到底有無成真的可能？日復一日年復一年，是否就這樣孤寂下去？但靜靜想來，閉眼輕許的家人健康平安總也實現了，不就一直都是美夢成真的嗎？


是那電視劇裡台詞吧，「也許是你的願望太大，所以總沒能成真。」我想我的願望總也都成真了，只是心裡總有對生活更多的期待，才會一再地覺得失落，對自己這個「我」，感到無力和傷感。


其實，慶祝這回事，想來和個人主義的盛行應該有很大的關係吧。烘焙坊裡琳瑯滿目的美味蛋糕是為了慶祝這世上有了一個重要的「我」而誕生，而因為「我」的出現衍生出更多慶祝活動和禮物商品，聚餐笑語，彩帶或包裝紙都已成不可或缺的應景元素，因為「我」是這樣重要，呱呱聲劃破耳際來到世上，其中的旅程就應該用力的製造音量，讓「生日快樂」歌每年歡唱，即使來到了最終的終點站，告別的樂音仍舊繼續演奏。因為我們如此重要，一路走來始終如一，要有聲有色，歡樂或悲傷的旋律，開心或垂淚的臉色。「我」為你慶祝、為你出席，因為「我」參與了你的宴席，因為你對「我」很重要，之後的你也會參與「我」的聚會，因為「我」對你也很重要。


大學後到現在，漸漸的演變出不再是孩子氣的期待慶生，反而希望自己平靜的度過這一天，似乎這樣會讓自己更有力量？似乎有那麼些過多了節日活動，感覺疲乏的體悟。才覺得那些外加的花邊舉措不過都是商品性的消費罷了，未必真具有意義，感受不到自己的。


但是後來我才發現，原來，我並沒有那樣超然，也沒有得道體悟什麼人生哲理，我，只想安安靜靜的突顯我的重要。用另一種方式，如果可以不同以往，也許更特別一點。


但是，這些對自己的誤判其實不曾存在過，因為我沒有上高山入大海，也沒有去做那些自己認為很酷的事，反而在那些沒有人問候我、邀約我、送禮給我的日子，一個人暗自神傷，舔著自己被忽視的悲傷，挫折著......


國一那年的生日，原本應該有的蛋糕卻在媽媽忙碌不堪的身影中缺席了，我躲在棉被裡懊惱哭泣，而表姑那晚剛好來家裡作客，發現了我的委屈，為了安慰被慣壞的我，夜裡十點半了還四處去找為打烊的蛋糕店題了個蛋糕給我，因為我就是想切蛋糕，就在我沒有意識到自己那樣在意的心態下使壞。我還記得自向姑姑提出要吃那家比較貴、比較好吃蛋糕店的蛋糕，無奈太晚，早已打烊了，但我以讓姑姑見識到我被寵壞的嬌縱，在她一個晚上買蛋糕的奔波下。


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，過生日已經漸漸成為生活中五味雜陳的一種感受，前幾年開始，生日總也是和兩個搗蛋鬼一起過，因為我們這樣親近，生日的時間和感情都是。


但是去年過生日的傷感，成了一條橫越這些年過生日的線。我的生日蛋糕上，蠟燭已是問號，年紀的增長，讓人焦躁不安。先前對生命的不在乎似乎成了一種反撲，一事無成的尷尬席捲而來，過生日成了一個里程碑，見證了歲月的空白和自己生命的留白，尤其，是人事上情感上的慘白。無人關心的前景和雪中送炭的人都躍出台面，從去年起，曾又看到誰對自己真的在乎。而我，又是否他人關心在意。


這個月，卻意外的開心的過了一整個月。看戲聽、音樂會、吃飯、逛街、聊天，許多的禮物和驚喜，是因為她們對我很用心，希望我快樂。啊，昨天吃飯真的感動了起來，從心裡笑了出來，因為甜點很美味，更因為朋友的一個撲滿禮物讓我欣喜。我好喜歡那個小熊撲滿，在電子貨幣、信用卡橫行的年代，我想這這個撲滿格外讓我喜愛的原因，是我又重新領略到存取的重要。生命中的一切都需要貯藏，之後才能後積薄發。友誼、視野、親情、健康、財富、喜悅......那是我遺忘了好久好久的儲蓄觀念，尤其再僅知消費的這些歲月以來，慾望太多卻沒有定心省視自己的這些光陰裡，流去的，不也僅是歲月而已。


新的三月天，還有幾天又要過生日了，想要微笑以對。從今而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