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期三, 8月 07, 2013

人子

昨夜轉轉反側不能入眠,這兩周的作息又顛倒的厲害,總鬧到四五點才迷迷糊糊中睡去,然後又睡不飽中硬是起床出門上課去,眼腫浮面,身體溼燥又欠歇。

即使現在是凌晨時分,膽經又腫的厲害,實在是拿自己這生活方式很氣,卻又在關鍵時刻該睡時,人在屋外四處遊走……

昨夜是帶著眼淚入睡的,睡前胡思亂想一通,實在擔心爸爸。他的一顆搖落的牙放置在浴室鏡台上,讓人看的膽顫心驚。上次看他下排牙齒沒剩幾顆,我才驚覺對他全無看顧,我們跑出門吃喝玩樂,讓爸一個人吃飯睡覺顧家、自己洗衣煮食面對所有的病痛,一個屋簷下,沒有人關心他的生活細節,好像他是成人,他不需要我們的注意。加上爸爸也不愛示弱、抱怨、不給我們添麻煩,所以我們就更理所當然的忽略他,只管罵他讓我們不順眼的作為和不合我們意的落後迂腐。

默默,是爸爸漸漸失去活力與健康的一個方式,我們卻仍舊歌舞昇平,後知後覺。

總是打不開罐頭就找爸爸開,東西很重找爸爸搬,出門找爸爸載,看見各種昆蟲大喊爸爸,漏水停電沒冷氣,大事小事都找他……他那幾年歲末總爬上爬下刷油漆換燈管的事情,似乎還在眼前,想了一下,卻也是六十歲左右的事了?

他是什麼時候進入六字頭的,我都沒意識,某年發現時,已經六十初了,才意識到爸爸年紀真的大了,我也老了。

因為太關心自己的年華老去,生活無趣,所以全不知他默默的承受年齡和心境的轉變,感慨喟嘆,是因為無人能夠相談,沒有牽手可以倚靠,分擔那些生命裡瑣瑣碎碎的心酸,扎不死人卻挑筋刺骨。

他,一個人,即使孩子在身邊。

手臂的肌肉鬆弛,面色肌膚白皙,爸爸走沒幾步路就喘噓噓、腳痠無力……這是這兩年的事了,沒意識到他竟然如此力衰體弱,鎮日作息晨昏顛倒,只有看電視一個活動,退化,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撲天蓋地而來!

想了我都害怕,我怎能失去他!

我若失去他,就真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了。

這個世界上,不會再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愛我,無所求的為我擔憂,我已經失去一個那樣愛我的人了,我只剩他了!

總不能忍受、不能想像我若沒有他的生活,我該怎麼辦?

我好怕。我好擔心。

每次思及至此,覺得自己好像縮的很小很小,是以前爸爸媽媽照顧下的那個小孩……

那十四年,總是跟在媽媽身後說不停。

現在,回家,總是有爸爸在,和我一起看電視、吃消夜,說一些沒人要聽的話……

我怕失去我的爸媽。
人子,沒有了父母,就成了孤兒,在這個世界永永遠遠的是只有一個人了。
我現在才知道,媽媽是怎麼不捨,卻必須離開我們的哀痛……